幻_

【平皓】谁的故事（下）

谁的故事（下）——平皓

我还在做着梦，可是，你已经醒了。

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林皓只是觉得头痛欲裂。昨天撑了一场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和两场小手术，今天还能听见自己手机里定好的闹铃，实在是太难受了。不过既然答应了好兄弟要帮他策划婚礼，自然就要尽心尽力。

把自己拖到浴室，看着镜子里眼神飘忽的颓态，不禁自嘲的勾了下嘴角，他要是看到自己如今过得不好，是不是也算是报了当初自己爸妈用钱侮辱他的仇？照例洗漱，却放弃了用任何一种方法去掩盖自己的疲态，林皓破罐子破摔的就这么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唇，去了陈均平朋友的工作室。

今非昔比，混的不错嘛。进门之前，林皓大量了一下这间工作室的装潢，既然你都已经可以交到这么厉害的朋友，甚至愿意把自己半间工作室借给我们折腾，想必你在美国过得的确不错。林皓想想自己如今在医院的处境，确实有点不知所措的心情。想恨，可毕竟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忘了爱；想怨，却又有点庆幸自己没有连累他和自己一起身败名裂；想逃，可是想他的心情，这五年来可能都没有重逢后的这一个月来的猛烈。

“来了？”陈均平推门出来就看到在门口发呆的林皓。浓浓的黑眼圈映得半张脸都有些带着死气的青色，纯苍白干裂，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医生，倒像是一个刚从死亡边缘线爬回来的重症病人。这人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么......“进来吧。”

林皓看到陈均平从工作室里走出来了，这边临街的整面墙都是玻璃的看不见就对不起林皓5.0的视力了，但随即，他发现眼前这个本来心情似乎还不错的人，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眉头紧锁的表情，甚至是带着点愠怒的爱答不理。已经......连见到自己都会感到厌恶了么？呵，怎么被这场爱情折腾得去了半条命的自己反而看起来才是伤害别人的那一方。不过，也对。事情是因为自己竞聘而起的，是因为自己父母的自负而终的，这么看来，自己的确是罪魁祸首，如今卖惨又怎样，不过是罪有应得。

走在前面带路的陈均平听得出来，后面那个人的皮鞋几乎没有抬起来过，一直都是蹭着地在走。也不知道是真的累，还是看到自己情绪实在不怎么高涨。“其他人呢？”后面传过来的声音有点嘶哑，却的确听不出什么情绪上的消极，不过也难说，都已经五年没见了，早就忘了怎么从他的声音中，辨析他的情绪。“影楼那边出现变故，婚纱照临时改在今天拍，其他人都被新郎拉去帮忙了，今天只有怎么两个。”

这大概是两个人见面以来，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林皓始终低着头走路，像是跟在老师身后犯了错的小学生，其实他只是不敢抬头，林皓自从五年前就得了一种病，这五年中，这病发作的并不明显，如今，算是山洪涌来，怎么也不可避免的爆发了，这个病，就是——陈均平背影恐惧症。对，他低着头走路是因为：他不敢看他的背影。
 其实，都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林皓已经算是成功地找到了一个可以看起来就像好哥们一样的方式和陈均平互动。奈何......他还是不自量力的提及了过去那道伤疤，才闹的今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不如陈均平最初从美国回来时融洽。

陈均平延续这几天的习惯，把画好的设计稿摊在几个人面前，供这些门外汉们发表一下意见，毕竟有的时候专业人士的眼光并不一定适合普通人。林皓在看到那些设计图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因为......那简直就是他理想中的模样。所以林皓有点得意忘形，他开始在设计图上提意见，陈均平也不说什么，就照着他说的改。有的时候陈均平会高瞻远瞩的反对一下，林皓略一思索就会附和，连声说好。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笔的改着，全然忘了还有几个人傻愣愣的看着他们。

终于，一个人憋不住了：“你们俩什么情况，提前商量好的吗？你们俩这方案可是越来越脱离大众审美了昂。要不要也顾及一下我们这些闲杂人等的感受啊。”林皓直接一个白眼回敬给这个损友：“这叫艺术懂不懂？有点文化好不好啊，文盲先生～”“就你们俩有文化！干脆组个平皓组合，在设计界出道好了！”

一句话，林皓立马蔫了，他怎么忘了，这个场景不是他梦了多少次的，和他一起规划未来，而是，他们以朋友的身份，规划的别人的未来。回不去了，我梦想着我们有朝一日可以一起策划婚礼，一起装修新房，如今我们都做到了，可故事的主角却不是我，也不是你，这场梦造出来，并不是为了把彼此装进去。
 “好了，都别吵了，我这就涉及一个符合你们大众审美，没文化一点的出来。”这是在为自己说话嘛？林皓管不住的心开始有些期待，却等来了，陈均平随手把设计稿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哥们，顺便设计个钻戒吧。”新郎终于还是发话了。陈均平点了下头算是答应，突然掏出手机，开始在手机相册里翻找，过了有一会，他找到了一张图片，展示给大家面前：“正好，我设计过一款，现成的，用不？”

在看到那张图片的时候，林皓觉得自己周边的空气都被抽空了，窒息着好难受，可却一口气也吸不进来。他是不是该高兴，五年了，陈均平还留着曾经设计给自己的那枚戒指的设计图，虽然有可能他只是忘了删除。他是不是该高兴，陈均平还记得曾经给自己设计过一枚戒指，虽然现在他可以把他随随便便，甚至比他其他作品更轻率的就丢给别人使用。可是......林皓高兴不起来，只是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在痛，尤其是心。只觉得从口到眼都是涩的，没有眼泪，口中都是带着血腥味的苦。

“别敷衍我，反正你回国之后闲着也是闲着，多设计一对戒指对于你来说很难吗？”“那好吧，我给你设计新的。真是欠了你的了。”林皓该庆幸吗？这对戒他没戴上，别人也没戴上。

后来，大家就很少再这么整齐的聚在一起了。都是陈均平把设计稿发给大家，大家回复些意见，其实也都是新郎在提意见，其他人附和着挺好的就行了。除了林皓。其实那次之后林皓就已经心如死灰，林皓早就学会了自己疼自己的，就是扯着伤口鲜血淋淋也要让周围所有人觉得自己很好，以前这个所有人不包括陈均平，现在包括了。

所以林皓索性就大了胆子的提意见，见陈均平并没有很反感，就觉得自己的方案可能是不坏的，就继续提。反正自己没了未来，兄弟，谢谢你这次算是彻底给我的梦画上了个句号。

后来的事情真的很现实，现实到了近乎残忍。两个人都是一副好哥们的姿态，又开始变得可以坐在一起畅谈，一起出去吃饭，偶尔还能一起去看个电影放松一下，美其名曰找寻灵感，仿佛过去那段剔骨剥皮的记忆真的没存在过一样。

终于，这种和谐的状态还是画上了句号。一场电影散场，爱情片，结束之后，林皓有点恍惚，就那么木讷的啧了下嘴：“哪有这么谈恋爱的，还是咱俩以前那样看起来更让人羡慕。”“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再提了。”一句话，气氛冷到了冰点，林皓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从梦里拖出来，这次，总该是醒了吧。
陈均平不愧是陈均平，自己点燃了自己的一切，都化不看这块带着棱角，把人划的血肉模糊的冰。

“好，不提了。”

在婚礼的现场上，林皓和陈均平两个人都是穿着礼服，站在最前面。他们肩挨着肩，站在一起，却不是站在礼堂的正中间。我终于和你一起步入了婚礼的殿堂，却都做了别人的伴郎。哼，多讽刺啊。这次婚礼结束，他就回美国去了。从此，真的是不再相见了。

婚礼结束后，一群人如释负重的敞开疯了一把，林皓再也不顾及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灌自己酒。梦醒了，不甘心啊。还想要回去，哪怕片刻，做梦吧，喝醉了之后就能不带负担，神志不清的做梦，也许能梦到那个梦也不一定。

“林皓，你不是成天唠叨我们喝酒伤身吗，你倒是起点模范带头作用啊。”“滚，哥们结婚了我高兴啊！”经历过五年前林皓低迷期的哥们看到眼前抱着酒瓶的林皓，有点害怕，可他们又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当是哥们的幸福，有点触及五年前的那道疤，毕竟，除了林皓和他爸妈，再没有人知道那场搞得医院满城风雨的恋爱，另一个主角，就是混在他们之间，未沾一滴酒，也没说一句话的陈均平。

哥们结婚了我高兴啊，你们都能追到幸福，我是真的替你们高兴啊！高兴？那怎么哭的那么难看。对，他哪里高兴的起来，明天陈均平就又要走了，他知道得了陈均平背影恐惧症的自己不可能有勇气去送机，今天就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陈均平会走，就像五年前一样，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带走了他所有美好的回忆，然后留给他一身愈合不了的伤。

林皓知道，自己注定不会抛下一切追去美国，陈均平更不可能在此时此刻抛下一切留在国内，都是被现实击垮的成年人，自己不傻，陈均平更不傻，所以那些出现在恶俗偶像剧中的桥段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等林皓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本来是出来疯的聚会已经被沉默浸透。新郎叹了口气，拍了下一直没喝酒的陈均平：“你送一下小皓吧。”陈均平点了点头，踌躇一下，最后还是直接讲林皓打横抱起，走出了那片沉默。

陈均平不会开车，所以就站在路边上打车，冷风一吹，怀里的林皓自然也就清醒了不少，说了句自己可以，就从陈均平怀中跌了出来。

到地方了，林皓临下车之前，还是开了口：“阿平，最后一次了，抱一下吧。”酒壮怂人胆，林皓这次终于把那个五年前几乎每时每刻都挂在嘴边的称呼叫了出来。

“算了吧。赶紧回去吧，车费你就不用操心了。师傅，掉头去XX宾馆。”陈均平连视线都没分给林皓一点，只是看着前挡风玻璃。明明出租车后排座位那么狭小，他们挨得那么近，可林皓终于还是发现，自己被这个人从他的世界中踢了出来，无论撞的如何头破血流，都回不去了。

林皓顺着陈均平的视线也看向前挡风玻璃，自己是时候，也要向前看了。拉门，下车。陈均平，这次，轮到你被我甩在背后了。不过我还是不如你啊，我被你的背影打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而我的背影，你却都不屑于看一眼。

陈均平坐在车里，没有催司机开车，而是定定的盯着林皓的背影。阿皓，这下，我们两清了。